阿乙己

午后，操场边的单杠上总趴着几个闲人，懒洋洋地看学生们跑步。这时候，阿乙己便格外显眼——他总是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运动服，在跑道外沿踱步，手指在空气里比划着，仿佛在测量什么精密数据。

“摆臂角度不对…呼吸，注意呼吸节奏！”他朝跑过的学生喊，声音被风扯得断断续续。没人停下来听他指导，他也不在意，兀自点头摇头，像个场外的总教练。

体育老师私下说，阿乙己年轻时是省体工队的苗子，专攻中长跑，后来因伤退役，便日日来这操场“上班”。他口袋里总装着块秒表，银壳磨得发亮，却从不见他真正掐表——他说用眼睛就能估出速度，误差不过零点三秒。

有次校运会，三千米比赛时下起小雨，一个男生明显体力不支，落在最后。阿乙己突然翻过栏杆，脱掉外套，只穿着背心在跑道内侧陪跑。“调整步频！跟着我！”他边跑边喊，雨水顺着他花白的鬓角流下。那男生竟真的咬牙跟上，最终冲过了终点。

后来很久没见阿乙己。门卫说，他搬去城东女儿家了。操场依旧热闹，只是再没人会在跑道边踱步，也没人能用肉眼测算速度了。单杠上闲聊的人偶尔会提起：“那个穿蓝运动服的老头…”话说到一半，被风吹散在空旷的跑道上。